流露真我
——读盛欣夫《书画释疑》之七
文/丁伟驹
翻开《书画释疑》第一页,盛先生亲书“流露真我”四个大字突现眼前,让我震惊,禁不住感叹“又一人曹德旺也!”曹德旺在中国几乎妇孺皆知,上市公司“耀华玻璃”的创造人,爱国企业家,我谓盛欣夫先生为艺术界的“曹德旺”,並非他们都出身于贫寒,而是他与曹德旺先生相同,有着“民族”的担当,博大的胸怀,如他所言:“大凡做事有益于人类为妥”,他的书画之恢宏,翰墨之刚劲,张张字画都流露他“博学古人,放松心肌,书写自己”(《博古 放松 写自己》)的真情实感。
“流露真我”就是他创作实践的理论基石。
盛先生认为,“真情”才是创作优秀艺术作品的原动力。他说:“大凡艺术家,大多情感型”。他认为艺术作品可分为两种类型:“情感型”和“理性型”。他以“草书”和“写意画”为例,说在“激情来时,挥洒自如,偶出佳作”,反之,在“理性状态,无须跨越雷池,必然不出废画”(书画手札之八十三),所谓“不出废画”是委婉的说法,点破玄机,便是“不出佳作”之谓也。
这种状况,在古今中外的文学艺术的创造中是不胜枚举的。在文学史上颇有结论的,如俄国车尔尼雪夫的长篇小说《怎么办》,是按他的民主主义思想构画的一幅社会图景,无妨归之于“理性状态”下的著作,从其思想内容来说无疑是积极的,前进的,但算不上“佳作”。他在文学创造方面的成就决不能与他同时代的《安娜 . 卡列尼娜》《战争与和平》的作者列夫 托尔斯泰可比肩的。
另一类,正如盛先生说的“情感”型,出于“激情”下的创造,如屈原“疾王听之不聪也,谗馆之蔽明也,邪曲之害公也,方正之不容也,故忧虑幽思而作《离骚》。”,也是说《离骚》是在痛疾国王之糊涂、官场之敝明之下,怀着“忧虑幽思”之“情”而创造的,鲁迅把它与《史记》並提,称之为“绝唱”之作!而鲁迅自己在“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”之“情”下,刻画了奠定我国现代文学柱石的阿Q形象,而文学大师巴金则在接到他大哥亡故之信后,积愤之下为“宣告一个不合理的准则的死刑”而写下了处女作《毁灭》。
▲《线条》,内页
文学与书画同为艺术,其理一也,都为“情”之所驱。正如元代陈绎在《翰林要块》中所言:“喜即气和而字舒,怒则气粗而字险,哀即气郁而字敛,乐则气平而字丽”,还说:“情有重轻,则字之敛舒、险丽亦有深浅,变化无穷”,我国古代的艺术理论家一点不比西方学者逊色呀!这也足以证明盛先生“大凡艺术家,感情型的”,而“佳作”都在“激情”之下创作出来的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。
盛先生之强调情感因素在创作中的作用,不是空穴来风,而是人类审美的本质特征决定的。人都有情感,但决无人把婴儿的的啼哭和欢笑当为艺术作品,也就是说人的一般喜怒哀乐情感的发泄,不能当作艺术,而只有开出“审美快感”之花时,才能结出艺术之果。
那么“审美情感”是什么呢?伟大的俄国革命家普列汉诺夫从原始人的最初艺术——狩猎图,精辟的阐述了“审美情感”产生的过程,他说:“当狩猎的胜利品开始以它的样子引起愉快的感觉,而与有意识地想到它所装饰的那个猎人的力量或灵巧无关的时候,它就成为审美快感的对象,于是它的颜色和形式也就具有巨大的和独立的意义”(《没有地址的信,艺术与社会生活》第137页)这段话表明了审美情感的两个要素:
其一、引起“审美快感”是它的“样子”——“它的颜色和形式也就具有巨大的和独立的意义”,换言之,就是我们审美的对象是事物的具体的“样子”,倘若离开了审美对象的外在形式,审美的“快感”就不存在了。在《谈“正好之”》一文已有所及,这里不多赘述了;
其二,关键的是人们的“审美快感”是“与有意识想到它所装饰的那个人的力量或灵巧完全无关的”,也就是说,当它与捕猎者捕猎的目的性和行为“完全无关”时,它才成为“审美的对象”。可以说,艺术家在审美创作过程中是排斥了“功利”的目的性的,至少没有“有意识的想到”。这与盛先生倡导“聪明人不事叫卖,艺术家不谙商道”(书画手札之九十》)的道理一脉相承的。如果一个艺术家满脑子装的是“方先生”,何以能“喜怒哀乐,尽情流露……自由浪漫,潇洒自然,忘掉烦恼,书写自己”(笔墨札记之八十八)从而享受那“艺术”的“快乐”呢?(笔墨札记之八十八)不妨假设狩猎者的情感尚逗留在捕猎充饥的“欲望”或舌尖美味的“满足感”上,尽管也会出现某种情绪的“冲动”和“快感”,那只是功利性的,为满足生理的欲望,绝不是艺术创作的“审美快感”,好似婴儿饥饿的“啼哭”不会把它当作贝多芬《田园交响曲》来欣赏一样。
盛先生号“鱼公”,与“鱼”有着特别的情感。我相信盛先生创作“鱼”的时候,决不会是受那“鱼”的美味的冲动,否则他就不是美术家而成了美食家了;而同样,欣赏画作的人如果对画中的“鱼”只要存有一点点“舌尖上美味”的快感,那么他必定无法享受盛先生在画中表露出来的对“鱼”的“审美情感”——“和风摇曳蒹葭,轻舟牧耘江花。舟子圈圈点点,年年悠悠室家。”
这幅“看似江湖之景,都为双鲶题句”,盛先生说:“舟子有如画人,或有所思,或有所意。”这里的“舟子”即是作者,他的“思”和“意”就是我们民族几千来的“年年有余(鱼)”的“梦”。盛先生说:“国人讲吉语,讲祝福”“年年有余(鱼),就是百姓曾经的梦想”。盛先生肩负“百姓的寄托”,以我们民族特有旳“水墨文化”的艺术形式“激励着人们去实现自己的梦想”。(笔墨手札之九十七)这就是盛先生与“鱼”的“真情”,也就是盛先生以水墨书画高举“流露真我”大旗的内核吧!
为此,盛先生所言的“流露真我”,就是在水墨书画中流露他的“有益于人类”,“激励人们去实现自己的梦想”之真情而非当今艺界的不良之风——“滥情”。要“流露真我”就得把修心养性置于首位,盛先生的座右铭就是:“修心、养性、立品、立志是书家、画家的基本条件,也是毕生之修养。”(笔墨手札之廿六)
2021年12月15日凌晨初稿,16日改稿17日凌晨改定
(作者:丁伟驹,84岁 1963年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,中学语文高级教师)
书名:书画释疑
《书画释疑》是盛欣夫先生以传统手札形式,一题一解。集千年古贤之法,解今人学书之困。是一本学习书画的释疑百科。大凡难题,基本都有答案。从初涉书画者到高层研究者,都会从中得益。
本书从传承书画的百多疑题着手,以时代为立足点,以古贤经典为基本理论,以作者60多年读书读史与书画实践为底子。客观地分析、诠释了当今书画艺术中存在的病根与发展可能。引经据典、以理服人。梳理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艺术传承之路。
《书画释疑》一书为中日文双语对照版本。日本书道与中国书法同源异流,颇有共通之处,双语版本有利于共同商讨书法未来,互利互补,共同发展;有利中国书画国际化,有利中华文化全球共享。
2021年12月31日,盛欣夫在西泠印社出版社为读者签名